Vikaka

【盾冬】群星闪烁又熄灭,无忧无虑 06

★★★盾冬本《引力》预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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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s are born and then die,but carefree

Summary:史蒂夫·罗杰斯住在最昂贵的公寓里,身负最光荣的使命,有着最体贴的伴侣。他从不抱怨,丝毫都不抱怨,因为生活已经是最好的样子,不可以期盼太多,不可以要求太多。
所以他不会退休,连想都不会去想。


美国队长x现代巴基,伤害/安抚,PTSD,抑郁症,焦虑,自杀倾向,控制欲极强的前任,完全不合理的魔法

以及:

傻狗
大量傻狗


预警:本文涉及盾13(过去式),13的人设有OOC,如果介意,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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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史蒂夫想,哪怕是在军营,他睡觉的房间里也从没塞进来过这么多的人。

或者狗。

床被占领了,地板被占领了,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他被无数毛乎乎、臭烘烘的身体挤在正中间,伸手只能摸到毛,长毛,短毛,光滑柔顺堪比蒲公英一样的毛,粗糙扎手像刚理过的小平头一样的毛。他的脑袋,他的胸腹,他的腿,全被大团大团的毛包裹了。

有人说猫是液体,这一刻史蒂夫觉得狗也是液体,不然怎么能恰到好处地覆盖他身体的每一处平面,每一个夹缝。他侧肋到胯骨有一道向内收的弯,一条团得像毛绒坐垫一样的牧羊犬刚好填充那个位置。他脚底搁在不知道谁的背上,右手塞在谁的肚子位置。左肩沉甸甸的,巴基的脑袋就搁在他腋下,尖鼻头正对他的脸。每次史蒂夫偏过头去与他目光相触,他就会立刻咧开嘴,伸着舌头,甜甜地傻乎乎地冲他一笑。

“绒绒治疗很棒吧?”巴基洋洋得意地说。

一开始,史蒂夫严词拒绝。“我很好,我用不着任何治疗!”他试图去拽巴基的尾巴,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制止一条在他大腿附近蹦蹦跳跳的雪橇犬,“我没事!”

巴基像抹了油似的挣开了,撒腿就跑,快得让美国队长这样的人都反应不过来。不愧是雪橇犬啊,有那么一秒,史蒂夫想。

他冲巴基的背影撂出狠话:“谁都别想碰我!听到了吗!”

如今他躺在这里,看着天花板,所有的狗都在碰他。

操。

巴基起来伸了个懒腰,抖抖身子,深色的浅色的狗毛都如柳絮般肉眼可见地从他身上飞出来,其中某些直直朝着史蒂夫的鼻孔飘过去。

他屏住呼吸。

没用。

“现在感觉怎么样?”贝卡问他。

“很奇怪。”史蒂夫闪烁其词。他注意到贝卡的鼻头就抵在他小腹附近,可那是一位女士,他惊恐地想,天哪,我是不是玷污了她的清白。

他试图挪动位置,不行,动弹不得。他的脑袋无力地落回枕头,脸边不知何时伸过来两只短粗短粗的前爪,肉垫又粉又嫩,他情不自禁地盯着看。

“别乱动。”肉垫的主人说。

那语气再度让史蒂夫想起自己的母亲。

“艾德琳,”他感觉极其尴尬,可怜兮兮地说,“太挤了。”

博美哼了声,声音跟史蒂夫的妈妈发脾气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挤就对了。”这句话在史蒂夫脑子里不知怎么变成了“难吃就对了”。“大家挤在一起才是绒绒治疗。”乖乖吃药才能好起来,史蒂薇。

他继续盯着天花板。

好热。

好多毛。

多到让人忘记思考。

他觉得自己可能迷糊过去了,意识恢复时,他发现巴基的脑袋又搁回他肩膀,湿鼻头一动一动,一双浑圆的精灵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你睡着了。”巴基说。

他尴尬地别开头。

“说明治疗有用。”巴基又傻呵呵地伸着舌头笑。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确实感觉好些了。这一定是因为眼前发生了太多难以置信的事情,他的大脑转不过来的缘故。

巴基凑近了一些:“要不要摸我的肚子?”

“什么?”

“摸我肚子,”巴基笑容灿烂,“很软的!”

“等等——”

晚了。

在过去的一小时里,史蒂夫被迫进行了一些无比诡异的肢体接触,他本来以为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直到此时此刻,巴基一脚把他的下限踹的更低。

他趴到了史蒂夫的胸口上,挂着一脸兴奋的表情,翻身,四脚朝天。史蒂夫听见自己每根肋骨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叫。“呃啊。”他脱口而出。

“一般人我不让他摸的,”巴基像袋鼠一样勾着前爪,舌头从嘴里滑了出来,歪朝一边,“来!”

其他狗狗抬起头来,同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或者摸我?”亚历克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恬不知耻地亮出肚皮,尾巴砰砰拍着地面,“我肚子也很软哦。”

“还有我!”

“我也!”

“我!”

狗叫声此起彼伏。

“我先来的,我有特权。”巴基说。

史蒂夫瞪着他。

“别犹豫了。”巴基边说边舒舒服服地扭动一下,他的身体沿着史蒂夫的胸口逐渐上滑,那一瞬间,史蒂夫看见一座巍峨的毛山朝自己的脸压过来,毛浪澎湃,辽阔无边,他挣扎想躲,但根本避无可避。不到一秒功夫,他整张脸都被遮天蔽日的毛山所覆盖。

好痒。

好热。

好多毛。

“摸我,史蒂夫。”

史蒂夫努力维持呼吸并瞪着他。

“快摸。”

史蒂夫勉为其难地把手放在巴基的肚子上。

啊。

是绒毛,软的,滑的,服服帖帖,像天鹅绒,像新生婴儿头顶的稀疏鬈发。有一瞬间,史蒂夫晕头转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开始思忖这是否是抚摸云朵的感觉。这真的有点诡异,他的大脑完全停摆,而那只手也失去了控制,只知道反反复复地上下滑动,越来越慢,越来越享受。

太可怕了。

他喜欢这个。天啊,太可怕了。

他紧闭双眼,巴基钻进他臂弯里,他的手仍旧落在巴基温暖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肚子上。其他狗依旧紧紧贴着他们,毛,毛,皮肤贴着毛,身体贴着毛,到处都是毛。不久后,他翻了个身,把脸也埋进巴基毛绒绒的后颈里。又软又热又臭又扎脸,又柔又绵又蓬松而且还莫名舒服,哦上帝啊,狗太可怕了。

他想着这些,睡着了。

 

 

夏季的夜晚总是一眨眼就结束了,感觉暮色还没退去多久,星星还没爬到位置,朝霞就已经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照得到处都是一片灿烂的金色。

史蒂夫被一阵喋喋不休的鸟叫声吵醒,他眯缝着眼,连打三个哈欠,翻身躲避刺眼的阳光。

一条男性的胳膊环在他腰上。

他一下子窜起来,清醒了。是巴基,已经恢复人形的巴基正在他旁边蒙头大睡。即便史蒂夫弄出这么大动静,他居然只是嘟囔两声,翻朝仰卧,半点没有醒来的迹象。

史蒂夫慢慢平定呼吸,环顾四周。多么神奇,昨夜那些团团围着他,紧挨着他的身体,打呼、说梦话、流口水、不时还用爪子刨两下地板的狗狗们,无一例外全都不见了。床垫上残留了一些狗毛,门虚掩着,看样子似乎所有狗都在天亮前悄悄离开了。

而他居然不知道?

他站在屋里发呆,有些茫然。所谓的绒绒治疗确实起了奇效,他昨夜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就像有只手直接把整个夜晚拿走了,别说做梦,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的。

他去刷牙洗脸,镜子里的他头发乱翘,面色红润,脸上还有几条枕头压出来的印子。这副邋遢又松弛的模样,一看就是个睡饱了心情舒畅的家伙,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有差不多五分钟,他在浴室里抓着洗手台,一动不动。

紧接着的几分钟,他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像个白痴一样不知所措地看着巴基。后者又翻了个身,睡裤翻卷起来,露出两条汗津津的腿。有那么个片刻,巴基似乎想在睡梦中再度搂住什么人,失败之后,他的手落回自己身前,刨开睡衣下摆挠了挠肚子,接着长叹一声,就这么晾着肚皮睡熟了。

夏日的燥热真让人汗流浃背,阳光像蜂蜜水一样流过巴基凹凸有致的腹肌,而史蒂夫……史蒂夫正在变成鲜亮的红色。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

这念头一出,他慌忙抓过自己的背包,低着头快步离开房间。下楼梯经过走廊时,他扶着墙稳住情绪,这时他发现贝卡也还睡着,行吧,看来这家人不到中午是不会起来了。他把东西放进客厅,自己往沙发上一靠,抬起右臂遮住了脸。

又是等待。

他搜刮着自己的思绪,急于做点什么好把那些尴尬的念头赶出大脑。对了,昨晚太混乱了,他没来得及完成他的例行公事。想到这一点,他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然后低头咬着笔帽。

该写点什么?

我教孩子们玩飞盘。我帮助了一匹受伤的马。我结识了许多好人。我和巴基有一场愉快的谈话。

他任由思绪发散了一会儿,想着有朝一日他会不会和巴基一起骑车出游。这一瞬,他的目光亮起光芒,但很快,那光芒黯淡下去。他看见茶几倒影中的自己,一个安静且悲伤的可怜人。

我恐慌发作。

心脏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坠进内脏。

我谈及莎伦。

去他的莎伦·卡特。

什么?不——你不应该辱骂一位女士——操,王八蛋,凭什么不能?她欺骗你,控制你,毁了你的生活,她让你恨透了美国队长——

可是——

可她身不由己,那并非是她自愿,她的道歉还不够诚恳吗?之后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而你呢?不要把责任全推给别人,毁了你的明明是你的创伤,史蒂夫,你的PTSD,你的抑郁,你的种种垃圾情绪。你是个混蛋,懦夫,你知道的,你连接她电话的勇气都没有,还说不是你的错?

他拉开背包,把手机从夹层里取出来,注视着它。

 

 

莎伦22:13

我希望能和你谈谈。

莎伦22:14

我知道这很自私。

莎伦23:01

没事,对不起。

莎伦23:02

希望你一切都好。

 

 

事态是从什么时候急转直下的?

他尝试过,努力过。积极面对生活,认真对待工作,学习新科技,了解新文化,交朋友,接受对门女孩的追求,约会,和对门的女孩同居。究竟是什么时候急转直下的?

那是突然间发生的。突然他对一切失去了兴趣,突然他受够了这些,受够了二十一世纪,受够这个国家,这些人,还有他自己。他想念冰川,想念死亡,想念他那间再也回不去的老鼠洞一样的小公寓。全都不在了,世界与他脱节,所有的可能性都已经用尽,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容纳他自己的地方。

那个生在布鲁克林的爱尔兰小子,那个固执得令人生厌的男孩,那个不为人知的双性恋,史蒂夫·罗杰斯本人,消失了。

留下来的是美国队长。

他参与慈善,和总统握手,为出征的士兵做战前演讲。他杀人,他成为英雄,同时成为一个遵守命令的战犯。他学会微笑,笑得脸颊酸疼。他的微笑被誉为“美利坚民族的象征”,没人能看出他笑容背后的空虚和冷漠,如果他无话可说,他就微笑。

有一次,他不小心把微笑落在了角落,他说他想离开。

可是你能离开到哪去呢?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你逃不过你的职责的,你接受了血清,你就注定成为美国队长。听过那句话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恐怖主义无处不在,世界并没有变得更好。你要保护这个世界,挽救它,那是你的责任。你必须挺身而出,为了自由和正义而战。

我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他妈已经抱着一颗核弹死在北极了,这还不够吗?这他妈还不够吗?

不够。

永远不够。

你得坚强起来,史蒂夫。

于是美国队长挺直身板,继续前进,变成一只巨大的机械钟,平稳、有效,做事精准、毫不动摇。尽管他的内心死气沉沉如同坟冢,他的肢体仍然以最正确的方式行动。无数字词被人为加封在他的血肉里,伟大,光明,正义,它们一个个烧得滚烫,烧得通红,烧尽一切肉眼凡胎直到他变成一颗超新星,到时他将爆发最透彻的明亮,然后在明亮中陨落。

可他不想。

他攥笔记本攥到纸张卷曲,手指发青。他写“我他妈不想”,写完之后,他又沿笔记狠狠描了三遍。

纸张撕破了。

他像被烫到似的扔下本子,坐在原地大喘气。

一阵漫长的死寂。

或许说……某种程度的死寂。他周身环绕着低气压,气氛焦虑又绝望,而就在一墙之隔的窗外,一群鸭子像被捣了窝的蜜蜂似的,骂骂咧咧,嘀嘀咕咕,迈着小碎步从窗下经过。鹅圈里的鹅也嘎嘎叫起来,接着不知道哪里的羊跟着咩咩两声,史蒂夫起身面朝窗户,看到鸭子溜达到河边,身上的羽毛被阳光晒得白亮一片,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起皑皑大雪,以及……雪橇犬巴基的肚皮。

他咬住下唇,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得更远。羊群仍然在牧场上散步,地上那密密实实的又厚又软的草简直像绒毛地毯似的,羊蹄陷进去就看不见了。这画面莫名又让他想起了雪橇犬巴基的背毛,而且这种奇怪的想象似乎是会传染的,现在田野间的房屋看起来也柔和得让人牙疼,蓝天无边无际,云朵仿佛松散的棉花团一样随风飘荡。

他深吸一口气,有点被这景象吸引了。去他的美景,他想。他想把这种丢人的感悟踢开,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已经浮现出来,绒绒谷,确实,客观意义上的,很美。

绒绒谷的居民,善良,体贴,虽然个别时候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有巴基……

老天啊,巴基。

更多的念头涌上来,他如今感到的是平静吗?是羞赧吗?是渴望吗?或者是某种陌生的,他遗失已久的现如今已不知道该如何去命名的情绪?

他不喜欢这个答案,有种满盘皆输的感觉。他宁愿自己堕落到令人作呕,这样他可以安心待在垃圾堆里不用出来,这样就永远都不会有人试着拯救他,对,他本来是无法被拯救的,可现在这解脱感来得太快太猛,弄得他自以为的无底深渊好似一瞬间变成了儿童区泳池,他在里面苦苦扑腾,突然一伸腿,站直了。

他一屁股坐下来,对着空气生起闷气。

荒唐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意识到时,他发现自己正用笔在本子上勾勒着什么。内心深处有个声音让他停下来,但他固执地放任自己继续下去。一时间,四周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一阵微风吹进来,软软拂过他的肩膀,带走了连同他内心中那个声音在内的冰冷的黑暗。

他画了巴基。

 

 

“你会画画!”贝卡的嗓门之大,或许聋子都能被她叫醒。

“你会画画!!”巴基的嗓门更大,盖过了远方的马嘶声,盖过了鸡鸭鹅喋喋不休的唠叨。

他们的表现让史蒂夫的耳朵烧了起来,他后悔自己忘了时间,以至于那两人起床之后都没停笔。他们连蹦带跳地冲过来,像撒欢的小狗似的围着他转来转去。“天啊,你是个艺术家!”巴基大呼小叫地指着他画的自己,“怎么做到的,为什么画得这么像?”

史蒂夫的脸也烧起来了,只能赶紧避开视线:“我……我以前学过。”

“你学过!”贝卡变成了一只激动过头的鹦鹉,“上帝啊,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你会骑摩托,会扔飞盘,你还会画画,而且每样你都做得那么好,你是个天才吗?”

如果是托尼这么说,史蒂夫肯定这百分之百是讽刺,但现在说话的是贝卡,她眼里只有满满真诚以及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崇拜。

“他当然是个天才,”巴基看起来谜一般的为史蒂夫自豪,“我就跟你说吧,他最厉害了。”

现在有两个人闪着星星眼看他了。

早饭(严格来说是午饭)过后巴基和贝卡都没消停,就像五岁小孩生平第一次见到魔术师,惊为天人,然后没完没了地谈论一整年。明明只是画而已,老天,他又不是直接克隆出了一个巴基。他更后悔的是除了巴基他还画了一张风景速写,那两人看了更是激动,现在听上去他们正要把他和达芬奇并肩。

史蒂夫蜷缩回沙发上,假装对桌上的奶牛杂志很感兴趣,从而避免被拉入聊天。那两人夺走了他的笔记本,他表现得不以为意,其实一直从杂志上方偷偷瞄他们。还好,他们略过了前面的文字记录,只忙着欣赏那两张画。

“他把你画的比本人还帅。”贝卡带着陶醉的神情说。

“是吗?”

“看起来他已经全方位观察过你了。”贝卡用胳膊肘撞了撞巴基。

巴基傻乎乎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贝卡瞥向沙发,史蒂夫赶紧抬高杂志挡住脸。

还好,贝卡又把目光收回去了,她哼起歌来,刚哼了几声突然顿住。“‘我他妈不想’?”她用手抚摸着纸上的压痕,“什么意思?”

史蒂夫抬头的速度之快,足以拉伤他的颈椎,杂志差点被他扔出去。该死,他没想到贝卡真的会看见。在暗暗骂了一百句“我是个蠢货”之后,他尝试冷静下来,思考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刻蒙混过去。

他还没想出办法,就听巴基说了句:“嘿,今天你有什么安排?”

史蒂夫眨眨眼,过了三秒才意识到巴基提问的对象是他自己。“我……”他抓抓头发,希望自己的表情没暴露什么东西,“还在考虑。”

“所以你今天还不回去对吧?”看样子贝卡已经完全被转移了注意力。

“嗯,我有一个……很长的假期。”

“那不如跟我一起吧,”巴基笑着提议,一边说一边悄悄从贝卡手里抽走了笔记本,“想不想试驾一下我的车?我可以带你到处转转,哦对了,你是不是还要去教孩子们扔飞盘——给,还你。”

史蒂夫接过笔记本,冲巴基感激一笑。天哪,飞盘,他都忘记这回事了。“听上去很有意思,”他说着把笔记本塞进背包,又迅速抓过背带挎在肩上,“什么时候出发?”

 

 

“替贝卡表示抱歉,她在这方面有点粗心大意,”走出去一段路以后,巴基说,“但她确实不是有意的。”

史蒂夫原本就没打算生她的气。“我明白。”

他们走近车库,史蒂夫的余光扫见他自己的雪佛兰,虽然车玻璃上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隐隐看出两个字“回家”。这念头像个铅块似的沉甸甸掉进胃里,随后,他固执地一脚把它踢进角落。

“所以,”巴基直视着他,“想谈谈吗?”

他立刻就摇头了,一如既往。

“好吧,”巴基说,“昨天睡得怎么样?”

“很不错,”他实话实说,“一觉睡到天亮。”

巴基笑了:“我就说吧,绒绒治疗绝对管用。”

但那会让我不停地想起你的肚子,史蒂夫想。软软的肚子,毛绒绒白乎乎的肚子,该死,还有今天早上看到的腹肌。不知何故,承认巴基同时身兼性感和可爱令他尴尬得想钻进什么地方藏起来,他反复吞咽,感觉喉咙里有蚂蚁在爬。

“我去把车推出来。”巴基推开一扇卷帘门,示意他在门口稍等。之后,他看到了巴基小小的哈雷改造间。首先涌过来的是气味:机油味,喷漆味,受潮的墙壁和铁锈清除剂的味道。之后便是画面,凌乱的工作台,随地可见的工具,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沙发。他竭力不去看搭在座位上的美国队长制服,万幸巴基立刻就收起了它。除此以外,这里的一切他都十分喜欢。托尼的工作间没有这么生活化,至于他自己的……算了,他从未真正拥有它。

巴基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摩托车坐垫,“请坐,”他邀请道,“全世界最好的座位。”

“真让我试?”

“为什么不呢?”

史蒂夫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不怕我一路飙到加利福尼亚?”

巴基翻了翻眼睛:“你当这是火箭吧。”说完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以随意的口吻说:“如果你有空的话,过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奥马哈,我要去邮局,顺便请你吃牛排怎么样?”

史蒂夫怔了一下。

有时他总觉得巴基在向他散布什么信号,但对方又表现得太纯真懵懂,让他怀疑是自己想入非非。

“上次你说过的牛排?”

“对,”巴基绽放出灿烂微笑,“会让你忘记一切烦恼的绝佳美味。”

就是他想入非非。

作为狗狗,巴基或许只是本能想让他开心起来而已。

他们找了条还算平坦的道路试车,巴基教会他怎么骑车在菜地和鸡鸭之间穿来穿去。经过菜园,巴基拉着史蒂夫过去,说是要介绍绒绒谷最好的蔬菜。史蒂夫在他的强烈要求下闻了闻嫩绿的青椒,又捏了捏熟透的西红柿。巴基还挖了一串土豆,抖干净土,随便找东西垫着就往车里一放,说晚上要拿来做土豆泥。

过后两人继续闲逛,史蒂夫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他们前方的小院里举着条胶皮水管洗车,人他不认识,不过他知道对方是条可卡犬。两人经过,洗车的人一见到巴基就大声喊他的名字,巴基眉梢一挑,迎上去,自然而然地把水管接过来,问候,寒暄,帮着冲水。史蒂夫当然不好意思闲着,也积极抓了一块抹布在手里,认认真真擦起车窗来。

很快,史蒂夫观察发现,巴基走到哪儿都很受欢迎。虽然正式工作是邮差,但平时巴基也不闲着,哪家哪户有事情都要去帮一把。一路走来,他们帮人洗了车,刷了油漆,劈了木柴,还拿了一堆谢礼。巴基显得兴高采烈,把袖子高高卷在肩上,头发也扎起来,一边帮忙,一边熟稔地参与闲聊。村民也喜欢主动找史蒂夫搭话,问他从哪里来,问他身体怎么样。史蒂夫有些窘迫,但也都一一作答了,有些名词村民们听不懂也不关心,这反而让史蒂夫松了口气,毕竟他真的烦透别人追着问他美国队长的各种事迹了。

忙碌过后,他们去了后山的苹果园,巴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梯子,他爬上去,史蒂夫傻站着接他扔下来的苹果。要是被外人看见,他们两个一定像极了一个乡下大孩子带着一个城里小孩子到处撒野,虽然从体型上来说,史蒂夫才应该是大的那个。

之后又不知不觉去了河边,巴基直接蹦上摩托后座,两腿紧紧夹着史蒂夫的腰,一路上一直在讲西伯利亚雪橇犬和阿拉斯加雪橇犬的区别。“连我们自己人都能认错,”他忿忿不平,“我是阿拉斯加雪橇犬,土生土长的美国犬,我知道你想说啥,但是阿拉斯加1867年就卖给美国了,哼。”

史蒂夫其实什么都没想说,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巴基环住他的手。

离河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们被一群浩浩荡荡的牛挡住了去路。史蒂夫停车,巴基从后座上跳下来,用力朝牛群后头招手。等前几头牛过去,史蒂夫这才看到迪翁那瘦小的身影露出来。

“嗨,迪翁!”巴基欢快地说。

“早,巴基,”迪翁回答。与此同时史蒂夫瞥了一眼天色,心想这到底早在哪了。这时迪翁看见了史蒂夫,“哦!被马踢的傻小子!”他嚷道,拿着一捆脏兮兮的不知道是牛绳还是什么的东西隔空指着史蒂夫的脸,“你怎么还是臭烘烘的,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你也好。”史蒂夫扬起下巴说。

巴基和迪翁聊了起来,迪翁又在说那匹马,说它踢过史蒂夫以后就性情大改,乖得跟小羊似的。只要提到马,他就一脸灿烂笑容,笑得脸上的褶皱都堆得像个橘子,“那一脚估计把它几年的脾气都踢光了!”他拍着大腿道,下一秒他突然凑过来,把一只手臂挂到史蒂夫臂弯里,把他整个人薅了过去。史蒂夫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些狗的力气都大得惊人,他趔趄一下,手里冷不丁就被塞了东西。

“拿着!”

史蒂夫低头一看,是一包还带着血的,散发着一股肉腥气的……牛骨。

“哇。”一旁的巴基两眼放光。

史蒂夫想都不想就递向他:“送你的。”

巴基不接,笑着摇头。迪翁抄起牛绳敲了史蒂夫一下,说:“这是给你的!”

史蒂夫眨眨眼,惴惴地收下来。“今天就吃完。”迪翁抱着双臂命令道,他向史蒂夫投来严厉的目光,好像他给的不是礼物而是什么重要的任务。史蒂夫斜眼偷瞄巴基,这家伙居然在窃笑。

“这东西对你有好处,”见史蒂夫不答应,迪翁嚷嚷起来,“听说你已经疼到要绒绒治疗了。”

“……那不是因为疼。”史蒂夫有点崩溃,他再度看向巴基,但对方还是不来救他。他只能暗暗瞪巴基一眼。

巴基捂住了嘴,显然是想藏起更多坏笑。

“那昨天的绒绒治疗怎么回事?”迪翁板起脸问。

“别的原因。”史蒂夫咕哝。

迪翁撇嘴,下一秒他突然注意到史蒂夫的衬衫,“怎么就穿这么点!”他伸手就要来扯,史蒂夫慌忙躲开,他立刻很不服气地说:“淤青都没消,穿这点衣服就出来吹风,等下雨天活活疼死你!”

“已经消了!”史蒂夫争辩。

迪翁不信,足足吼了他半分多钟,史蒂夫一边揉太阳穴一边绝望地想有没有人来教教这些狗什么叫做边界感。一分钟后巴基终于看不下去了,向前一步,伸手在迪翁跟前晃了晃,“我说,迪翁,”他打岔,“你的牛是不是跑远了?”

迪翁头也不回地追牛去了。

史蒂夫忿忿地看着巴基。

“都这样,习惯就好了,”巴基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骨头不要可以给我,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收下,很好吃的。”

“我不信。”史蒂夫嗤之以鼻。

当晚,他教完孩子们扔飞盘,累出一声汗后回到巴基的家里,发现贝卡用骨头炖了一大锅热腾腾的汤,配上烤小排,土豆泥和新鲜蔬菜,他立刻把白天的话忘了个干净。

到了深夜,巴基再一次提议绒绒治疗。但是史蒂夫对一大群狗涌到自己床上这件事,比较的,嗯,敬畏,畏的部分更多一点。他委婉地提出,他希望能一个人入睡。

巴基接受了提议,但好像理解成了史蒂夫只需要一个人陪。

于是,没有一大群狗,只有一条狗。史蒂夫望着天花板,身侧躺着巍峨的毛山。“摸我肚子。”巴基理所当然地亮出肚皮,脑袋枕在他肩膀上。

史蒂夫象征性地摸了摸。

“继续。”

史蒂夫又摸了摸。

“别停。”

史蒂夫连摸带搓又揉又捏使劲浑身解数,恍惚间以为自己是个面点师。

巴基满意了,翻了个身,遮天蔽日的毛山整个倾泻在史蒂夫胸口。一个湿鼻头戳了戳他:“你需要摇篮曲吗?”

“……我需要呼吸。”

毛山咯咯笑了,挪了一点,一条鸡毛掸似的大尾巴没完没了地拍他的腿,就像他的腿上有几百英尺厚的灰尘似的。狗毛如飞雪般飘起来,史蒂夫闭上眼。不久后,巴基开始哼一首意义不明的曲子,与其说是曲子不如说是哼哼唧唧的狗叫。

结果就这样睡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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