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kaka

【盾冬】I'll be your home 上

冬兵遇见了瘦小的史蒂夫,并和他一起流浪。

大部分芽冬。

 

 

冬兵杀了他的管理人。

一切就像是突然发生的,没有半点前兆。他被解冻,没有惯常的启动程序,只有管理人惊疑不定的表情。“你有任务,”他压低声音说,脑门渗透汗水显得油光锃亮,“资产,保护我。”

不符合程序,但冬兵接受了任务。基地一团混乱,很多噪音乱哄哄地堆在一起,警报声,枪声,惨叫声。冬兵掩护管理人离开基地,许多人冲到他们面前拦截,几秒后都成了冷冰冰的尸体。管理人躲在后面催促不停,快点,快点,他用枪口戳刺冬兵的脊背,快点,资产,带我出去。

敌人穷追不舍,他们爬上一辆车,一路疾驰逃到郊外。冬兵右臂受伤,血浸透了车座。他的皮肤表面还沾着黏黏糊糊的试剂,浑身弥漫着机油、污垢和冷凝器的味道,管理人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往北开,去铁路。”

然后管理人抽动几下鼻子,打开车窗。风吹来属于旷野的气息,横亘天地的乳白色雾气和影影绰绰的树林融合在一起,前路黑暗且漫长。冬兵突然踩了刹车,管理员破口大骂之后又用枪指着他,冬兵面无表情。“需要维修。”他说。

他把手指伸进伤口的肉里翻搅一阵,血顺着金属手掌往下流。八级强痛,可以忍耐。冬兵上下颚紧紧咬合在一处,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子弹被抠出来,像石子一样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走,快走!”

冬兵停顿了一会儿,目光低垂,呼吸频率上升。他转动几下手臂,感到剧痛的同时也感到伤口在愈合。管理员继续制造噪音,咆哮,威胁,他扬言冬兵需要接受惩罚。惩罚让冬兵想起很多事,就像身体本能。即便这里并非基地,管理员除了一把枪以外手无寸铁,但冬兵迅速绷紧脊背,服从命令的同时,他望向窗外。

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

车辆在旷野中颠簸,一片死寂。雾气散去以后,树梢后面浮现出星空。几千、几万颗星星水似的流淌,水,河流,河流在阳光下闪烁,犹如鱼鳞一般细碎晶莹。海水泛起咸腥味,海边总是聚集着许多游客,人们从游乐场出来就到海边散步。天已经黑了,星空和海水交接,史蒂夫不肯下水,最好不要,晚上的海水太凉了。

冬兵的舌头舔过牙齿,一遍又一遍。星空让人怅然若失,冬兵整个人都放空了,长久地望着它们,完全无视了管理员的声音。冥冥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脑海里有些东西开始躁动不安,它们叫嚣着,叫嚣着……直到管理员用枪托打了他。

冬兵歪朝一边,管理员命令他前往后备箱,像物品一样等待被放置。冰冷的、狭窄的恐惧,就像他的冷冻仓。冬兵回过头,又一次望向星空。

然后他开枪打爆了管理员的脑袋。

世界安静了,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冬兵在尸体边站了一会儿,他感觉很累。

 

再次回复意识时,冬兵正像一个幽魂一般树林里游荡。

完全陌生的环境,冬兵检索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资料显示这附近有安全屋。等待联络。冬兵想。他需要一个新的管理人,但考虑到上一个死在自己手里,冬兵觉得自己最先等来的应该是惩罚。

但迟迟没有人来回收他。

冬兵犯了错,冬兵不应该逃脱惩罚。无数次训练让冬兵变成了恪守规定的完美武器,他的身体记得每一次疼痛,只有疼痛才不会被漫长的冰冻洗去。如果没有新的管理者来惩罚他,那么冬兵只好自己惩罚自己。

冬兵脱下衣物,走进冰凉的河水。脚踩在泥浆里,浑浊的气泡蔓延至脖颈,寒意渗透骨骼,但还不够。他把整个脑袋埋进水中等待,想象有一只手按进他的头发里,阻止他一切可能的挣扎。一个人来完成真是太难了,冬兵的自制力还不够,他总是在自己濒临窒息的一刻抬起头来,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反复几次以后,冬兵感觉一丝挫败。

“别这样。”一个男人的声音。

举枪,扣下扳机,一气呵成,冬兵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才看清男人长什么样子。金发,个头很矮,瘦得像根芦苇。没有血浆迸裂,没有倒下的尸体,男人的身体像烟雾似的消散了。冬兵疑惑地抬起头,这是新式武器?或者更糟,是他脑子里的幻觉。

冬兵继续等待,他在林子里停留了三天三夜,什么也没等到。资产被舍弃了,冬兵得出结论。舍弃一件武器的理由有很多,损坏,不趁手,功能不够令人满意,冬兵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项。当务之急是重设任务,离开这里。也许有朝一日上级还会重新启用他,在那之前,他得确保自己还能运转。

轨道响了起来,火车汽笛发出轰鸣。冬兵蜷缩在阴影里,他已经沿着铁轨走了两天,每天少量进食维持机能,他很瘦,脚步虚浮,像个幽魂。有那么一刻他想追上火车,攀住栏杆翻进车内。车窗透出的灯光诱惑着他,里头肯定有干净的衣物和水。但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在下坠,铁轨咯噔咯噔响起来,冬兵的耳朵里灌满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像他在叫又像是别人在叫,他闻到一股寒风冷冽的味道,还看到皑皑白雪,但周遭气温告诉他现在明明是夏季。

他向后坠倒在草地上,还孤零零地举着一只手。火车疾驰而去,冬兵慢慢将手落在额上,捂着眼。

“太糟了,哥们儿。”

又是那个声音,冬兵转头,他看见一条单薄的裤子,下面是双凉鞋,露着一对光滑的脚踝。冬兵的视线继续往上,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扫着对方的脸。太可疑了,白衬衫和背带裤,下垂的金发,大而透明的蓝眼睛。对方在这旷野上两手空空,浑身清爽得像刚出门打算喝杯下午茶。

他好矮,冬兵站起来了,他身高只到冬兵的下巴。

“你得去洗个澡,”对方说,“你知道你看起来有多糟吗?”

冬兵没有理他,他在评估威胁等级。低,极低,弱得好像风吹就能倒。冬兵往前走,对方立刻追上。“嘿!”他朝冬兵大叫着,“你要去哪儿?”

冬兵停下来,启动检索程序,失败了。没有管理人告诉过他要怎么对付这样的家伙,他又开了一枪,对方的身影消散了,几秒后又出现在他面前。

再次开枪?不。冬兵缺乏补给,他需要节约子弹。

“你知道上次你把我弄走以后我花了多久才找到你吗?”对方似乎生气了,瞪着眼厉声指责的样子有点眼熟,“有意见就直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你认识我?”冬兵终于开口。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资产不能提问,他应该等待惩罚。

闭眼,疼痛没有降临。

“嗯,”对方正在回答他的问题,看起来似乎不太有把握,“……我应该认识你。”

“你是谁?”冬兵问。他的声音听上去像灌满了砂砾。两个问题,他已经可以预感未来的折磨了。而他面前的人皱起眉毛,似乎并不会突然扇他一耳光。

“我不知道,”对方闻言只是露出迷惑的目光,眨了几下眼睛,“从来没有人问我这个,所以我没想过。”

冬兵听不懂他说话。“为什么找我?”

对方耸了耸肩:“不知道。”

一切都不合逻辑,冬兵再次感到茫然。他的管理人不在,没有人能解答这里的问题。“你可能是我的幻觉。”良久后,冬兵沉声道。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幻觉,过往的经验显示和幻觉说话不会招致惩罚,想到这里,冬兵松了一口气。

“有道理,”对方轻松接受了这个答案,“这能解释很多事情。对了,我能叫你巴基吗?”

谁他妈是巴基?巴基这称呼听上去蠢毙了。矮个子还在继续:“我觉得我认识你,而且你叫巴基,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别的。对了,我叫什么?”

名字等于任务代号。确实,有代号会方便很多。矮个子也需要一个代号,冬兵脑子里闪过很多备选称呼,大多数没有意义。他随便选择了一个。

“你叫史蒂夫。”

 

才下过雨,泥土不断溅在冬兵的靴子上,天空已经从鲜红的暮色蜕变成蓝黑,远处的工厂敲响下班钟声。冬兵顺着铁轨来到城镇,街上还有人,他尽可能避开他们的目光,徒手揭开窨井盖爬到下水道之中。

“你不能住在这里,”史蒂夫说,“你知道这儿有多少病菌吗,你可能会染上疟疾。”

史蒂夫是个啰嗦的幻觉。冬兵决定无视他,找了个还算干燥的角落坐下。下水道里很凉,先前他身上流出的汗水很快就被阴干了。四周还挺空旷,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凉飕飕的风,冬兵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我就说你会着凉吧,”史蒂夫没好气道,“出去,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会因为一点冷风就犯哮喘的人又不是我。冬兵暗暗心想。

不过,那会是谁?

他还是被史蒂夫撵了出去,太烦人了,该怎么让幻觉闭嘴?最后他在小巷里安顿下来,头顶是昏黄的路灯,还有数不清的蚊子和飞蛾。史蒂夫坐在他对面,细瘦的小腿交叠在一起,一下一下地晃着。夏季的暖风丝丝缕缕吹进巷口,路灯给史蒂夫的金发勾出轮廓,他松垮垮的衬衫随风飘动,像一只挥着翅膀的鸟。

冬兵打算休息一会儿。翌日,史蒂夫望着他一脸愁苦:“你太瘦了,连我都比你有肉。”

不赞同。冬兵在心里说。武器再瘦也能迸发出力量,而史蒂夫才是半点肌肉都没有的皮包骨。他进行过粗略的自我评估,这具身体只需极少热量就能维持运转。但史蒂夫就是不理会他的说辞,信誓旦旦地坚持道:“巴基,你得吃点东西。”

整个白天冬兵都在镇上游荡,他对这里没有印象,也没有找到安全屋。他想他或许应该根据程式去再远一点的地方,他已经离开冷冻仓超过一周了,他需要维护,需要修理。右臂已经结疤,但他的脑袋不舒服,刺痛,充满杂音。好像脑子里有条尚未愈合的伤口裂开了,正在流出鲜血和脓液。

夜晚,宁静和闷热再度席卷大地。冬兵回到巷子里,史蒂夫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背着手,面含微笑。

“外头有家热狗店,他们会把刚做好的热狗放在靠近窗台的位置。”他朝冬兵打了个手势。冬兵没有反应,目光木然地望着史蒂夫飞扬的眉毛。

“我是说,你可以去拿一些。”

冬兵还是没说话。

“偷东西是不对的,”史蒂夫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不过,你情况特殊,也不是不能考虑。嗯,我觉得你可以以后再还他们钱。”

说着,他无声地笑了笑:“我给你把风。”

冬兵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这完全是计划外的行动。好像的确有人这么做过,有个更小的,更矮的家伙,指责另一个比他高一点的人,你不能偷东西,这不对。高一点的说,不管,你需要补充营养。矮个子就发火了,他一发火就瞪人,芦苇似的身板撑得比竹竿还直,高一点的那个见状立刻服软,真够没出息的。

食物的香气真的充满诱惑,冬兵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声,胃开始难受,像被人用沉重的拳头打了一拳,又拧了好几下。原来这就是饥饿,冬兵想。他拿了一个热狗,狼吞虎咽般塞进嘴里。仍不满足,所以他又拿了一个。吃到第四个时史蒂夫闪到他跟前:“该走了。”

冬兵起身往外逃,他想带走史蒂夫,但对方还站在原地。店员的身躯倏地从史蒂夫身上穿了过去,原来史蒂夫真是自己的幻觉,冬兵一边跑一边想。

等他回到住处,史蒂夫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巴基!”他兴奋地喊,好像刚刚饱餐一顿的是他而不是冬兵。气氛堪称愉悦,冬兵缓步走进去,史蒂夫则迎上来,满脸带笑并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掌。没有触感,当然的。

 

“巴基,吃掉这些。”史蒂夫说。

瘦弱的幻影不知道又从哪里找到了食物,命令冬兵把它们捡回来。一盒沙拉,一包羊奶粉,一瓶矿泉水。冬兵把它们放在桥洞下面的水泥地上,他发现这里是个遮风避雨的好地方,适合当作临时避难所。

“吃呀,”史蒂夫催促着,“想什么呢,这又不难吃。”

冬兵想要抗拒,他低下头望了望食物堆,用一种坚定的语气答复:“资产不配享受食物。”

史蒂夫的脸沉下来,低声咕哝这什么,听起来不像是好话。“你不饿吗?”他瞪着冬兵,“从昨天到今天你什么都没吃过。”

冬兵的眼神滑开了,盯着视野里不存在的一点:“身体机能运转正常。”

史蒂夫伸手过来,他看到一只骨瘦如柴的苍白手掌一下子就钉在了他的左肩上,右肩也是。冬兵吸了一口气,嘴唇下意识地翕张起来,视线仓皇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别那样说话,巴基,”史蒂夫语气愤然,眼睛仍然逼视着冬兵,“你是个人,人就该按时解决一日三餐,不然你会生病,生病更让我担心。你想让我担心吗?”

他话语里斩钉截铁带给冬兵古怪的熟悉感,冬兵无法反驳,他的脑子乱糟糟的。照顾好自己行吗,史蒂薇,你总是让我担心,我都怀疑你是故意的了。冬兵觉得眩晕,视野里的东西都像旋涡似的旋转。他渴望碰触点什么,又想要逃离,史蒂夫搁在他肩上的双臂正在执拗地和他较劲。冬兵放弃了,史蒂夫搂住冬兵,冬兵跌进一个纤瘦的怀抱里。

几秒后,他才感觉到史蒂夫掌心的温度。他诧异地推开对方,明显感觉到自己碰到了对方的身体。冬兵的脸顿时浮现出一丝窘迫的颜色,史蒂夫站在一步外的地方,一脸无奈地朝他摊了摊手。

“很奇怪吗?”史蒂夫问,“也不难解释,如果我是你脑子里的东西,你想摸到我,你当然可以摸到。”

我一定是坏得更彻底了。冬兵想。

之后他开始进食,慢吞吞的咀嚼菜叶子,两腮一动一动。面前的河道在炎炎烈日下升腾着热气,没多久,天空忽然掠过乌云。下雨了,行人用背包捂着头在街上狂奔。雨点落在河滩上,史蒂夫伸手试雨,水滴从他手心穿了过去。

“雨停我们就出发。”他说。

“去哪里?”冬兵需要目的地。

史蒂夫回头望着冬兵,然后他又捡回这段时间他总挂在嘴边絮叨个没完的话题。他说冬兵需要洗澡,需要找个舒服的地方好好睡一觉。冬兵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听他的。冬兵想。资产没有任务,命令,目标。资产不知道该做什么。

服从就好。

史蒂夫指挥他把羊奶粉倒进矿泉水瓶里,盖起瓶盖摇晃。一瓶喝完以后他才发现这种羊奶粉不是给人喝的,上面画着小狗和小猫。史蒂夫也发现了,他忽然捂住嘴,弯着腰,后背急促地颤动。

哮喘?癫痫?急性恐慌发作?

不,是笑。

 

夜里他们重新上路。冬兵有了钱,还有了一辆破破烂烂的老爷车,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当时他走进巷道,一个男的用手枪抵住他的后背。冬兵花了0.1秒把他揍翻在地上,搜身,他吓得尿裤子,然后被冬兵放跑了。冬兵得到一沓美元,还有一串车钥匙。

“这样不太好,”史蒂夫抱着双臂坐在副驾位,“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得还给他,迟早。”

冬兵不说话,史蒂夫用谴责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他还可能报警。”

冬兵把车开出城镇,史蒂夫望了望他,换了一种更加严肃的口吻:“就当是我们借的。”

冬兵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他想说你那泛滥的正义感能不能收一收,哪怕一秒。他还想说算了算了这就美国队长最可爱的地方,哈哈哈。念头刚出现冬兵就猛地咬紧牙关,他不知道这些话从何而来,得用尽全身力量才能避免它们冲出嘴角。

别打趣我,巴克

冬兵望向右侧,他确定声音的源头并非来自小矮个。真是奇怪。

车上自带的电子钟显示晚上十点了,公路两边的街灯从冬兵的视线里渐次掠过。史蒂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冬兵脑子里又出现一个怪念头,他控制他的右手伸向收音机。电台信号不好,大多只传来刺耳的沙沙声。冬兵发现音响里插着一张车主留下的CD,于是他按下了播放键。

温柔的女声。

 

Go on,You know Home is always inside yoursoul

继续前行,你明白家永远在你的灵魂深处

All the light to bless your way

所有的光都照亮了你的路途

Don't be afraid

不要恐惧

Curse I'll be your home

因为我就是你的归宿

 

史蒂夫把手搁在膝盖上,闭上眼,在堪比午后阳光的歌声中假寐。他的影子被窗外透进来的灯光反复拖长又缩小,那么单薄的样子,像个虚弱的病人。冬兵心中再次冒出来路不明的冲动,他伸出一只手落上史蒂夫的前额,对方睁开眼,听见冬兵喃喃地嘀咕了一句:“不烫。”

史蒂夫轻笑出声。

冬兵立刻把手缩回去,紧张地抠着方向盘上的皮革。史蒂夫换了个坐姿,这回他面对冬兵,眼睛一眨不眨,像凝视什么珍宝似的凝视冬兵的脸。他的眼神类似某些犬科动物,灼灼发亮。冬兵感觉发热,像是体内冰封已久的血液又重新获得了新生,它们顺着血管静静流淌,给后颈和耳根都带来了一丝暖意。

凌晨十二点他们找到一家汽车旅馆,冬兵花了二十分钟检查地形,订下角落里视野最好的房间。进门以后他开始检查摄像头,排查窃听器,等安顿下来都快一点了。史蒂夫强烈要求冬兵去洗澡,冬兵走进浴室,没找到高压水管,只有一个狭窄的浴缸。

“我帮你吧。”史蒂夫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瘦小的身子很容易就挤进冬兵和浴缸之间,示意冬兵拧开水龙头。一开始放出来的水有股铁锈味,后面就好多了,而且它们是温热的。冬兵在小个子的要求下脱去衣物,干涸的血把布料和皮肤粘在一起,史蒂夫不允许他硬扯,让他拿出匕首一点点割开。

“再去搞件衣服就行,”他说,接着他发出喟叹,“天啊,巴基,你都瘦成这样了。”

冬兵坐在浴缸里,史蒂夫教他怎么涂抹洗发水,怎么揉搓头发防止伤到头皮。冬兵不介意在史蒂夫面前暴露自己,但史蒂夫似乎有些轻微的尴尬。他教冬兵刮了胡子,引导他洗完上半身,然后他丢下一句“剩下的也这样”就离开了。浴室窗上白雾朦胧,他直接穿过紧闭的门飘了出去。

冬兵放掉一缸脏水,又接了一缸,把身子沉进去。他感到困,眼皮打架,浑身放松,仿佛即将融化在热水里。他可能真的在浴缸里睡了一觉,恢复神智时水已经不那么热了,他走出去,低头凝视自己光洁的右腕,用牙咬了一口。

疼痛表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史蒂夫没有动静,可史蒂夫并不需要睡觉。冬兵披着浴巾走出去,空气依然湿热,蚊子在昏黄的顶灯下飞舞。他用手扇走蜂鸣不休的虫子,到处都不见史蒂夫的影子,直到他在床前停下脚步。

他看到史蒂夫蜷缩在床上,嘴唇苍白,浑身打颤。

 

TBC

文里出现过的BGM,也是标题《I’ll be your 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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