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kaka

【盾冬】债主 2(AU)

【1】


本来想分上中下的,结果写完这章才发现剧情只进行到一半……

预警:AU,八岁年龄差,大部分芽詹


2

詹姆斯呻吟一声,感觉自己的喉咙哽得难受:“我以为我会被开除的。”

“说什么鬼话,”金发男孩的体温刚刚恢复正常水平,他躺在病床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找不到别的看护了。”

詹姆斯哭笑不得,一时之间竟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楚,好在他强忍下去了。医生说只要退烧就可以放心了,但詹姆斯还是没有离开。这几天他都寸步不离守在史蒂夫的卧室,顶着黑眼圈,长久地凝视着洁白的床单,直到史蒂夫合眼睡着。

十分钟后,史蒂夫踢开了被子。

詹姆斯默默把被角拉回来,顺带把对方伸出来的小腿塞回去。史蒂夫含糊地咕哝几句梦话,一翻身,又把被子踹远了。

詹姆斯长叹一口气:“永远都不想让我省心。”

史蒂夫病了三天,和学校请了三天假。等他终于能下地走动时,周末来临了。

“落下的功课怎么办?”詹姆斯问他。

“我自己会补。”

“我帮你吧。”詹姆斯兴冲冲地取来了数学书,十秒后,他的脸垮了下来。公式和算法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史蒂夫已经补上了落下的内容,顺带还预习了下周的课程。

詹姆斯绝望地摊在了桌子边沿:“你成绩一定不错。”

“还行吧,”史蒂夫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但他的语气出卖了他,“全额奖学金。”

“臭不要脸。”詹姆斯咕哝道。

他们坐在桌边闲聊,话题不外乎就是学校、课本,还有詹姆斯过去惨不忍睹的学习经历。“认真点的话,我也不赖的,”詹姆斯信誓旦旦的说,“不过谁知道呢,当时破事一堆,我爸酗酒,每次都闹得家里一团糟。”

史蒂夫几乎是立刻回答:“那不是你的错。”

詹姆斯撇了撇嘴,不置可否。金发男孩试图问点别的,他不擅长转移话题,想了半天才说:“那些发生在俄罗斯?”

詹姆斯愣了三十秒才露出苦笑:“我没去过俄罗斯。”

史蒂夫困惑地眨眨眼。

“呃……说起来很复杂,我本名叫詹姆斯·巴恩斯,简历上是另外一个人,”詹姆斯的声音越来越含混不清,“那天我不请自来,想混口饭吃,其实我根本没学过什么护理专业。”

他没说实话,但也差不多了。之后的几分钟没有人开口,史蒂夫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停留在詹姆斯脸上,后者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该死,他竟然从这个十五岁男孩的眼里读出了威慑力,他的目光如此锋利,让人无所遁形。

“我道歉,”詹姆斯放低了姿态,“你可以开除我。”

“你已经第二次要求这个了。”史蒂夫哼笑道,他看上去放松了一些,“我说了,不会,因为我找不到第二个看护。事实上我很清楚原因是什么,大多数人忍受不了我,我不太正常。”

詹姆斯脱口而出:“你很正常,那是他们的问题。”

史蒂夫惊讶地望着对方,他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詹姆斯吸了一口气,他的手搭在史蒂夫肩上,声音低沉而且坚定,“……我是说,你就是你,别管其他人怎么想。”

史蒂夫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亲生父亲是军人,母亲是护士,”很久以后,他才缓缓地说,“他们过世很久了。收养我的人是我父亲的兄弟,我差不多五岁就待在这里了。”

詹姆斯安静地听着。

金发男孩继续往下说,他的童年经历的确没什么可讲的,单调,无聊,一年中有五分之一的时间待在病床上。讲到后来,史蒂夫学着詹姆斯的模样耸了耸肩:“老实说,这里面的事情我也弄不清,涉及到家族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活着对他们很重要,不过他们也无所谓我活成什么样子。”

这一瞬间,詹姆斯心中忽然涌起想要拥抱他的愿望。该死的,这好像有点过了,他们才认识没多久。不,谨慎出局了,他迈前一步,将瘦小的男孩紧紧搂在怀里。

他们都能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心跳。

 

“巴基!”

现在詹姆斯不用思索也知道这是在叫自己了。唉,他自己折腾出来的臭名字。

“在这里!”他喊道,史蒂夫快步朝他走来,跳上车,把挎包丢在背后。三三两两的学生从他们附近穿过,詹姆斯发现没有人和史蒂夫道别,之前他也是孤零零一个人走来的。不过在不远的地方,有人聚在一起冲史蒂夫的背影指点点,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今天怎么样?”

“还可以。”史蒂夫语调平淡。

他递过去一杯摩卡,史蒂夫这才露出浅笑,迅速抿了一口。车子发动了,詹姆斯直视着前方,却迟迟没有放下手刹。

他想起一件事,昨天下午,他在史蒂夫的课本上看见了一个非常明显的脚印。他本想询问,但男孩立刻绷紧了神经,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用你管。”史蒂夫坚定地说,詹姆斯继续追问,前者索性直接站起身来,朝着观景台走去。

“我去画画了。”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无人再提。如今詹姆斯再度回想起那个脚印,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插手。话说回来,看护需要做这种事吗?

谁知道。

回家以后时间还早,詹姆斯百无聊赖,脑海里冒出一个注意。外头的阳光把草地晒得暖烘烘的,植物芬芳的清香不断从窗户的缝隙里渗透进来。史蒂夫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门,詹姆斯显然忘记了这些条条框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记住过。

史蒂夫一如既往锁上了卧室门,但詹姆斯有钥匙:“出来,教你打网球。”

“哈?”金发男孩把眉头拧成了疙瘩。

“你就是天天闷在屋里才容易生病,知道吗,你需要运动。”

可能是詹姆斯的语气不容拒绝,也可能是史蒂夫决定给这人增添几分容忍度,男孩站起来,跟着詹姆斯走到网球场。后者眨眼功夫就换好了衣服,遮阳帽,短袖T恤,运动裤和网球鞋,他挥舞胳膊,踢腿,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做着准备活动。史蒂夫侧开眼,此时詹姆斯对他喊道;

“来呀,别说什么你不能运动之类的鬼话。”

“我没上过体育课。”史蒂夫又把脸绷得紧紧的。

“难道你有心脏病?”

“没有。”史蒂夫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的家居鞋和网球场的绿色胶地格格不入。他总是和很多东西格格不入。

“别怕,”詹姆斯几步上前,拽住了男孩的右手,“旁边就是更衣室,你进去换双鞋就行。这是你自己家,没人会笑话你的。”

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史蒂夫真的只换了鞋,身上还穿着长衣长裤。詹姆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算了,他总不能奢求太多。

五分钟后,男孩像根柱子一样戳在球场边,一动不动,拘谨得要命。詹姆斯见状只能摇头,张口喊了一句:“快过来,史蒂夫·羞答答·罗杰斯。出汗以后不要随便脱衣服,注意保暖就行了。”

“羞答答”这个词成功惹恼了史蒂夫,他抄起网球拍,气势汹汹走到球场中央。现在好多了,詹姆斯教了他基本的动作,怎么握拍,怎么击球,怎么调动全身的肌肉做出正确的姿势。史蒂夫并不笨,他理解力超群,只可惜身体僵硬,四肢总是不听他使唤。

“比玩VR难多了不是吗?”詹姆斯说,他紧贴史蒂夫后背,扶住对方的胳膊替他摆正姿势,“重要的是练习,寻找那种感觉。”

他没有让史蒂夫直接上场对练,而是给了他一个网球,嘱咐他对墙练习。一小时过后,史蒂夫的挥拍姿势还是很诡异,两条腿也经常绊在一起,可他固执而且较真的个性起了很大作用,他愿意学,而且学得很拼命。詹姆斯不得不承认,史蒂夫是他见过打得最糟的初学者,但又是进步最快的。

第二天,他们依然准时出现在球场上。史蒂夫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他的课余时间充足,任由詹姆斯安排。一周过后,史蒂夫终于可以和詹姆斯面对面练习了,他总是奋不顾身地救起每一个球,但即便如此,他们成功对打的回合也没有超过三个。

因为适当的运动,加上詹姆斯小心翼翼再也不敢贸然作死的看护,史蒂夫这一周都没有发病,饭量还破天荒地增加了。

“哇哦,看来你干得不错,”晚饭时间,女佣努嘴指向史蒂夫的背影,并对詹姆斯赞许地点点头,“我来这儿那么久了,你是他唯一满意的全职看护,看来你很有经验。你以前也对付过这么棘手的孩子吗?”

“还好吧。”詹姆斯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别开玩笑了,孩子都是恶魔,他简直无法想象史蒂夫以外的熊孩子,一定很恐怖。

他抬起头,楼梯口透出橙黄色的灯光,史蒂夫正在楼上画画。几分钟后,詹姆斯蹑手蹑脚走到门口,他凝望着史蒂夫专注的背影,那瘦小的身躯真像一块尖锐的石头,硌得他的眼睛没来由的疼了一下。史蒂夫是特别的。他想。他不是个合格的看护,因为他绝对不会耐着性子接受另外一个。

“我可以看看吗?”他走过去。男孩在听到动静的瞬间绷紧了神经,但看见进来的人是詹姆斯,他的表情放松了。

“看吧,”史蒂夫说,“先说好,没什么好看的。”

他画的是静物,托盘、茶壶还有茶杯。詹姆斯不懂画,但他能判断好坏:“老天,你画得像真的一样。”

史蒂夫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耸了耸肩膀。詹姆斯一脸真诚,绝对不是在糊弄了事:“我是说真的,你画得……简直就像毕加索。”

这回史蒂夫笑了:“毕加索不是这样的。”

“我只认识毕加索,”詹姆斯大言不惭,“对了,你能画人像吗?”

史蒂夫挑起眉毛:“没什么难的。”

“从来没有人给我画过像,”詹姆斯兴冲冲地搬来一把高脚凳,在画家正前方坐下,“我决定把这个殊荣送给你。”

男孩眨了眨眼睛,詹姆斯发誓他是第一次在史蒂夫脸上看到了一种恶作剧似的笑。

等他看到史蒂夫把他画成一头肥胖的鹿时,他抄起了枕头,作势要把他摁进床垫里揍一顿:“天啊,史蒂夫,你用不着这么恨我吧?”

史蒂夫已经躺上床了,听到詹姆斯的怒吼,他捂脸大笑,左右翻滚,蓝白相间的睡衣在他身上就像一团不断扭动的果冻。“我只是开个玩笑,”他挣扎着,尽可能闪避詹姆斯挥来的枕头,“你会喜欢的,你可以把它挂在你卧室的墙上。”

詹姆斯用一连串怪叫回应他,史蒂夫抄起枕头反击,他们把卧室变成了鹅毛的海洋。十分钟后,等他们相互依偎躺在床上时,詹姆斯重重地叹了口气:“明天,凯特琳会杀了我的。”

凯特琳是他们钟点工的名字。史蒂夫闻言再度大笑起来,他的笑法简直像哮喘犯了,这让詹姆斯脸色一白,但男孩很快理顺了呼吸:“她不会的,她只会杀了我。”

“所以我们明天至少有一个人要横尸街头了吗?”詹姆斯挑了挑眉。男孩笑着把脸埋进床单,詹姆斯则把他整个拽了起来,替他抚平衣摆,“别笑了,我们去找间别的卧室,免得你被这里的羽毛呛死。你还笑?老天爷啊,史蒂薇,我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神经有问题了。”

 

詹姆斯是被史蒂夫汗津津的鼻息弄醒的,男孩紧紧贴着他后背,一条胳膊伸过来,直接搂住了他的腰际。

詹姆斯盯着那条细得像芦苇的胳膊发了三分钟的呆,他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史蒂夫前段时间发烧了,对,发烧那晚自己为了照顾这家伙,搬离了总管安排的卧室。于是他们睡在一起了?不,还没有。史蒂夫的房间有佣人房,自己就睡在里头,与男孩保持一墙之隔。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卧室、枕头、羽毛,对了!史蒂夫的卧室被羽毛覆盖,他们换了个地方睡觉,詹姆斯让男孩独自过夜,在史蒂夫的旁边打个地铺。

所以……

史蒂夫怎么过来的?

他直起上身,看见史蒂夫像个蚕蛹似的裹了半截被子,另外半截还搭在床上。“醒醒,回你自己的床上去。”他轻轻拍了拍史蒂夫的脸,男孩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本能地朝着热源挤过去。詹姆斯发出一声叹息,男孩毛茸茸的金发不停蹭着他的脖颈,痒痒的。

他没读过心理学,无法判断一个十五岁男孩试图在床上粘着另外一个成年人正不正常。好像是不太正常。不过史蒂夫成长的环境太过糟糕,他难得有了一些亲近他人的举动,詹姆斯觉得自己不应该制止他。

他伸手帮对方掖好被角,打了个哈欠。窗帘外面透出半明半昧的光,手机显示现在是六点二十分。詹姆斯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觉得自己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他们头挨着头睡着了。

 

“哇啊!”

詹姆斯跳进泳池,水花溅了史蒂夫一身。

“我衣服都湿了!”男孩愤怒地咆哮起来,他在岸上气得跺脚,而詹姆斯敏捷地游出去五米,对着史蒂夫的脸哈哈大笑。

“有本事下来呀,”他冲史蒂夫做鬼脸,捏着嗓子学对方说话,“‘不,巴基,我不能游泳。’所以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哈哈!”

史蒂夫拉长了脸,嘀嘀咕咕不知道念叨些什么,肯定不是好话。他没有换衣服,烈日炎炎,被水弄湿的衣服一会儿就干了。詹姆斯之前已经帮他支好了阳伞和靠椅,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展开速写本,打算完成之前的一幅写生。

一个巨大的充气玩具球被扔在他脚边,水花再度四溅,其中几滴落在了画纸上。他恼火地抬起头,詹姆斯正在泳池里笑眯眯地招手。

“帮我把球扔回来好吗!”

“你像头蠢透了的海豹。”史蒂夫没好气地冲他嚷道。詹姆斯立刻学着海豹的样子用脑袋接球,嘴里发出“喔喔”的怪叫声。这一幕让史蒂夫好不容易绷住的脸破功了。

只要和詹姆斯在一起,他总是控制不住唇角的弧度。他埋头继续画画,可他突然把握不住手中的铅笔,那些景色,树、天空、房子或者别的什么,仿佛全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想画点别的。

詹姆斯再度叫唤起来:“帮我把气垫床扔下来!”

史蒂夫剜他一眼,起身踢向那块披萨形状的充气垫——天知道詹姆斯从哪里买来的这东西。“再帮我来杯鸡尾酒。”那人得寸进尺道,他收获了史蒂夫的白眼,但一点都没生气。

十分钟后詹姆斯趴卧在气垫床上,阳光炙烤他赤裸的脊背,他顺水漂流,闭目养神。史蒂夫的笔尖停顿下来,他发现自己的手被汗液浸透了,几乎握不稳铅笔,手掌每动一下都会在纸上留下一个湿痕。他抬起头,重重地咽下一口唾沫,笔尖落下,纸上的詹姆斯已大体成型。

他快画不下去了,他从未在绘画方面遇到这么严重的瓶颈。詹姆斯翻成仰躺,双臂枕在身后,灰绿色的眼睛熠熠闪烁。天啊,他身体的线条完美得无以复加,小麦色的肌肤泛出莹润的水光。他的泳裤是黑色的,紧紧贴合胯下。水珠顺着肌肉的轮廓一直滑到小腹,然后拐了个弯,顺着人鱼线流进了后腰。

史蒂夫发现自己始终盯着对方身上的水珠,下颚的,脖颈的,胳膊、胸口、腹部以及大腿,无法移开视线。他的脸颊烫得像是有火在烧,为了保持镇静,他只能尽可能将注意力留在画纸上。由黑色线条勾勒的詹姆斯同样令人焦躁,湿漉漉的眼睛,纤长的睫毛还有饱满的嘴唇,他的指尖开始无意识地蹂躏着铅笔,上头的涂料都快被他刮下来一层。

詹姆斯突然走近他时,史蒂夫吓得快要蹦起来。他手忙脚乱盖上了速写本,险些把手里的铅笔扔到地上。

“嘿,还好吧?”詹姆斯弯下腰,仔细打量史蒂夫的脸。

“还好,没事。”史蒂夫局促不安,尽量不去看对方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胸口。他快要蜷成一团陷进椅子里了,詹姆斯见状担忧地蹲下身子,脸凑在史蒂夫跟前。

“中暑了?”

下一秒,史蒂夫慌慌张张地推开他。“我进去休息一会儿。”说着,他夺路而逃,走前不忘带走自己的速写本,还补充了一句,“真的没事,不用管我。”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一次。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数天后的夜晚,那时詹姆斯突然找到了酒吧钥匙,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冲了进去。灯光、音响、吧台,没有比这些更让他激动的东西了,他想在这里办派对,但遭到史蒂夫严词拒绝。两人僵持不下,詹姆斯最后还是选择尊重房主意见,谁让他领着这家人的工资呢。

没有客人,派对凑合着也能办。史蒂夫默默坐在桌边吃煎饺,在他面前,詹姆斯几乎喝光了柜子里的藏酒。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女佣早下班了,豪宅里只剩他们两个。詹姆斯叫了一堆外卖当夜宵,泰国菜、中餐还有披萨堆成了小山。史蒂夫不习惯用筷子,几次夹取都失败了以后,他气急败坏地用一根筷子直接捅进了某个煎饺的腹部,把它串起来放进嘴里。

“我都听见那个煎饺发出的惨叫声了,”詹姆斯打了个酒嗝,“‘别吃我,你这个变态,不懂得尊重食物的人都应该下地狱。’”

“少来那套。你吃吗?”史蒂夫递了一个“煎饺串”给他。詹姆斯扭头过来,衔住饺子的边沿几下吞吃下肚。史蒂夫突然感觉喉咙发紧,他扭开眼,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长久追随詹姆斯光滑饱满的嘴唇。

“这是我参加过最寒酸的派对,”冒牌的看护工嘀咕道,“没有美女的翘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史蒂夫没有吭声。

詹姆斯经常提及女人,在他接史蒂夫回家时,有漂亮姑娘打量他们的跑车的时候;在他们挤在沙发上看电影,屏幕里出现光鲜亮丽的女明星的时候;还有他喝了酒,开始给史蒂夫讲他的前女友前男友前前女友前前男友的时候。

没错,詹姆斯两性通吃,他在欣赏女人的同时似乎也没落下男人。史蒂夫不喜欢他这种花花公子做派,时常嗤之以鼻,而詹姆斯显然也没把一个十五岁男孩的好恶放在眼里。每次史蒂夫露出反感的表情,他就耸肩哼笑:“你太嫩。”

然后他点燃一支烟,慢吞吞吐出一缕灰白色的烟雾:“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泡了一打靓妹了。”

酒吧光线昏暗,詹姆斯酒醉后陷进沙发里,神情迷离。“你是不是到睡觉时间了?”他望着史蒂夫。史蒂夫默默腹诽他的睡觉时间早就过去两小时了。这时詹姆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走,睡觉。”

他步履蹒跚,不得不让比他矮很多的史蒂夫搀着他走。他们穿过长廊、楼梯,推开卧室的大门,詹姆斯像个头重脚轻的麻袋似的直接栽倒在床上,他占了史蒂夫的床,后者气冲冲地推了他几下,发现根本推不动。

史蒂夫叹了口气,詹姆斯身上的酒气熏得他头昏眼花。“你到底了喝多少。”他没好气道,床上的醉鬼对他这句抱怨视而不见,翻了个身,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茫然的神情,一动不动盯着史蒂夫的脸。

史蒂夫感觉呼吸一窒。

詹姆斯慢慢地挪过来,他扯住了男孩的手腕。现在他们一个坐着,一个趴跪着,气氛看起来暧昧极了。詹姆斯与他视线平齐,带着酒气的呼吸越靠越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几公分,史蒂夫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车灯晃晕的小动物,全身僵硬,连指头都无法移动。

“老天,你的眼睛真好看。”

史蒂夫还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他在说谁?我?我的眼睛?他在看我?詹姆斯的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一丝黏黏糊糊气音。史蒂夫觉得脑子锈住了,心跳如鼓,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越靠越近。接着,一只手搂住了他的后颈,詹姆斯吻了过来。

旋转、眩晕、坍塌——

史蒂夫花了很久才找回神智,那只是一个短促的吻,嘴唇相触,分开,然后詹姆斯栽回床上睡得人事不知。史蒂夫坐在床沿,他的耳朵在嗡鸣,血液沸腾翻涌,心脏跳得快要蹦出喉管。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就要哮喘发作了。

但是没有,他只是像根木头一样坐在詹姆斯床边,彻夜未眠。

 

詹姆斯根本不记得这件事,他酒量不错,一旦喝醉百分之百会发酒疯,而且醒来以后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他隐约觉得,自己肯定是干了什么得罪史蒂夫的事,因为从第二天开始,对方明显在躲着他。

往后好几天都是这样,他们保持日常交流,生疏而且尴尬。史蒂夫愿意练球,也愿意出门溜达,但他坚决不陪詹姆斯游泳,不接近地下酒吧,也不再把他的画架搬到詹姆斯旁边画画。

简而言之,他们的关系仿佛退化到了刚开始,没有那么强的敌意,但也亲近不到哪里去。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尽管什么都不记得,詹姆斯醒来以后立刻道歉了。但不知为何,他觉得史蒂夫非但没有原谅他,反而加剧了他们之间的裂痕。男孩当时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几分钟撇开头走了,留下詹姆斯百思不得其解。

夜里,詹姆斯正陷在沙发里享受罗杰斯宅的家庭影院,他的余光瞥见史蒂夫从后面穿过,立刻坐直身子按下暂停,招呼道:“嘿,一起看不?”

果然,男孩又移开了视线:“不了。

“那来点爆米花?”

史蒂夫摇了摇头。

“好吧,”詹姆斯耸耸肩,“也许你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史蒂夫没有否认,只是加快步伐离开了房间,锁上门以后坐在床上生闷气。他知道自己表现得一定像个不懂事的幼稚鬼,但是没办法,他只要一看到詹姆斯的脸就感觉心跳加速,内脏抽搐得像要打结一样。他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天那个醉醺醺的吻。

为什么会是他?史蒂夫想不通。自己可能是个同性恋,于是这段时间史蒂夫尝试去看不同类型的男明星海报,并展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想用这个办法去证实一些事情,但答案令他失望,他对那些人没有冲动,他只想要巴基。

这负罪感和无从发泄的憋闷简直快把他逼疯了。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周,快到期末了,史蒂夫淹没在了数不清的功课里,终于无暇顾及他刚刚萌芽的感情。詹姆斯为此松了口气,不管他照顾的这个男孩在为什么烦恼,现在看来终于告一段落了。

就算天资聪颖,史蒂夫这学期还是落下了不少课程,复习时他的笔记都是不全的。现在他坐在家里的大餐桌边整理笔记,詹姆斯看到那些数字就发晕,他真心佩服史蒂夫可以和满满当当的公式搏斗两个小时,要换做他,他早就崩溃了。

“歇会儿?”他把一盒没开封的酸奶递给史蒂夫。男孩“嗯”了一声,接过以后就放到一边,眼睛一刻没离开面前的书本。

詹姆斯无奈问道:“为什么你不找人借一份?”

史蒂夫又把眉头蹙了起来,不答,忽然伸手从对方碗里挖走了一勺酸奶。“嘿!你这小偷。”詹姆斯佯装生气,这会儿男孩才笑起来,抿着嘴,舔去了嘴角粘上的白沫。

詹姆斯知道史蒂夫一定没问题,只不过是考试而已,他看起来就是那种次次得A的优等生。考试当天,詹姆斯把车停在路边,等史蒂夫下车以后突然凑上去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下午我会带着星巴克等你,”他眨着眼冲史蒂夫笑道,“然后我们去玩VR。”

史蒂夫点点头,他逃似的跑了,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

 

从下午直至傍晚,学校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詹姆斯始终没能等到史蒂夫。

“操,八成出什么事了。”詹姆斯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他想起史蒂夫课本上的脚印,那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我反应太慢了。詹姆斯暗道。他早该在发现脚印的那一天就解决这件事情。

他冲进了学校,气势汹汹,完全忘了扪心自问为什么要管这么多。到处都一片死寂,教学楼里没人,操场上也没人。天色越来越晚了,高楼背后残存的夕阳红得刺眼,近乎于血的颜色。

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詹姆斯才听到后巷里微不可闻的一点人声。“还想挨揍?”一个狞笑的声音,伴随着几声骂骂咧咧的应和。

接着是史蒂夫的声音:“……闭嘴,我能陪你耗上一整天。”

撞击声,闷哼,好像是垃圾桶被掀翻的声音。詹姆斯循声一路飞奔,只见三个比史蒂夫结实好几倍的男生立于眼前,他们不断拳打脚踢,而史蒂夫瘦小的身躯几乎完全陷进了垃圾堆里,他动弹不得,却还把垃圾桶盖当做盾牌似的举在身前。

“史蒂夫!”

“你他妈是谁?”

三人之一朝着詹姆斯转过来,猛推了他一把。后者连个正眼都没赏给他,又喊了一遍史蒂夫的名字。

鼻青脸肿的男孩这才在“盾牌”后头露出了半张脸,看见救星来了,他居然一点都不惊喜,反而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别管我。”

其他人也吼道:“别插手我们的事,滚!”

詹姆斯被史蒂夫气得双眼都能喷出怒火,在心里骂了一千遍小兔崽子,手握成拳,直接朝着最近一人的面门砸了下去。这一拳因为先前的担忧和紧张而失控,詹姆斯听到了鼻梁断裂的声音,就连他自己的骨节被巨力震得生疼。

那人躺下去就没再爬起来,鼻血流了一脸。另两个人吓傻了眼,其中一个估计已经忘记了思考,怪叫着“杀了你”就朝着詹姆斯扑来。詹姆斯侧身让过了他,单臂拎起他后领,再补上一脚,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对方直接摔进了史蒂夫背后的垃圾堆里,哀鸣不止。

第三人转身就跑,詹姆斯也没打算追,上前一巴掌打掉了史蒂夫手里的垃圾桶盖,拽着他就往外走去。“你这欠揍的操蛋东西。”他一路走一路骂,史蒂夫低着头一声不吭,他脸上全是淤青,嘴角破了,鲜血顺着下颚一滴一滴往下落。

詹姆斯长叹一口气,他出了一身汗,被傍晚的寒风一吹,身上泛起一阵子凉意。史蒂夫被他拽得都有些跟不上了,詹姆斯慢下步子,突然揽住史蒂夫的腰把他扛到了肩上。

男孩轻得像根羽毛,一摸全是骨头,根本不像十五岁。他怪叫着,试图挣扎:“嘿!放我下来!”

詹姆斯用力拧了一下他的大腿根,史蒂夫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巴基!你干什么!”

“小点声,除非你想把保安惹过来。”

他就这样把史蒂夫扛回车上,一路载回了家。路上没人说话,回家以后詹姆斯找出医药箱给史蒂夫上药,他对付这种皮肉伤是老手了,毕竟高中时他也经常打架。

史蒂夫还是不说话,除了偶尔因为伤口的疼痛“嘶”一两声。他像头倔强的公牛,气鼓鼓地和詹姆斯角力。詹姆斯也懒得开口,他自己的右手因为那次重击磨破点皮,处理好史蒂夫的伤口之后,他往自己的手上倒了点酒精,疼得呲牙咧嘴。

半晌后,史蒂夫嘀咕了一句:“你的手没事吧?”

“凑合。”

“你没必要管我的,”男孩咕哝着,“你又不可能次次都来救我。”

詹姆斯挑起一边眉毛,一分钟的沉默后,他才道:“你打算和我说说前因后果吗?”

史蒂夫用舌头反复摩挲嘴上的伤口,不说话。

“考试如何?”

史蒂夫短暂地低了下头,内疚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下午就被他们缠上了,没去。”

詹姆斯再度长叹:“这不是第一次了,对吧?”

史蒂夫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过来。”詹姆斯拽起史蒂夫,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得很近,史蒂夫的脸色再度涨红起来,急忙匆匆撇开了视线。

詹姆斯没有留神这些细节,他拍拍史蒂夫的肩膀,小心避开了伤处:“走,教你打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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