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kaka

【盾冬】风眼 上

接复联3,一个借尸还魂的故事,目测两发完。

 

 

巴基记得自己死了,本该如此。

冷,他感觉现在一丝不挂。鼻子里有种冰凉的刺痛感,像鼻涕,但比鼻涕难受多了。他意识到那是某种凝胶物质,滑腻腻的,顺着他的鼻孔往外流。喉咙里也淤积着同样的东西,他把它们都咳了出来,睁开眼——他不认识这个地方。

视野里只有一个昏暗的房间,像间囚室,一堆人将他团团包围,表情各异。是他们救了他?他努力理清前后逻辑,但混沌的大脑完全无法思考。“给他注射内啡肽。”一个女人说,好几只手同时伸向他,他被按到椅子上,针管刺入脖子,他呻吟了一声。

空气烫得吓人,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皮肤太冷了。他动了动脑袋,感觉有冰碴从发梢里掉下来。有人擦他的脸,有人搬他的胳膊,他又呻吟了一声,知觉渐渐回归了,他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血液撑开锈蚀的血管的声音,紧随而来的还有痛觉,天,为什么这么痛,他痛至惨叫。

“他怎么了?怎么回事?”一个男人惊慌地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他已经被启动了,再拿些内啡肽来。”

注射器又刺入脖子,他挣扎起来,可能砸碎了什么东西。他像一头狮子一样吼叫,大脑满负荷运转,他在哪里,这帮人想干什么?他歇斯底里地挣扎着,直到手脚被束缚住,更多的药物涌入血管。一股困意袭上脑子,恍惚中他的脑袋歪向一侧,看见了先前关押自己的地方。

一个三米高的密封舱,只有一扇小小的圆形玻璃窗能看见内部,舱门开着,化冻的冰水从里头渗出来,流经缆线和输送营养液的导管,流经狞笑着的骷髅章鱼图标。他突然感觉一阵恶心,但没过多久,他就在药物驱使下失去了意识。

 

又一次醒来,巴基脑海中的困惑加剧了。

他完全记得自己死去时的感觉,手臂像一缕烟尘似的被风吹走,失去支撑的另一半身沉甸甸地往前坠,坠到一半也跟着飘散不见。他最后一口呼吸哽在喉咙里,连同没来及的说出的话语一起,跌入了死者的世界。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死而复生?还是进入了天堂或者地狱?等等,他想到了昏迷前看到的九头蛇标志,行吧,看来是地狱。

睁开眼,漆黑的天花板泛着死一样的寒意。他翻身下床,身体上的痛苦完全消失了,他试着活动一下筋骨,一切正常。虽然有些诡异的不适应,像是他的视野变低了,他的左手竟然是一只完好无缺的人类手臂,但其他部分都好得不能再好。他借着朦胧的微光检查了一番自己,他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变成了一个黑发男性,比以前瘦小,但行动起来敏捷许多。

九头蛇是把他变成了一个忍者还是怎么的。

思及至此,他有点想笑,但笑不出来,想起很久以前和史蒂夫一起看过的日本电影,更是觉得恍如隔日。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他条件反射般向后一跃,想找到什么东西保护自己,但他只摸到光滑如镜的手术台。

进来的是先前那个女人,她缓步走近,手中的电筒亮着诡异的红光,光线像是火苗一样抖动着。为什么不点灯?巴基有些诧异。但他迅速摈弃了这些多余的念头,视线左右游移,最后盯住了女人腰间的手枪。

“看来你已经清醒了。”女人说,语气倨傲,像是笃定他一定会服从命令似的。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受过一些战斗训练,但并不强。他身边跟着的两个男人就更奇怪了,一个强壮一些,但握枪的姿势并不专业,另一个像是个研究员,眼神躲闪,像是处在焦虑中。

“我们还没评估他的状态,”研究员悄声对女人说,“我不确定他现在可以战斗。”

“来不及了,”女人又瞟了他一眼,他们就这样当着巴基的面说话,好像他是一件物品,“启动他耗尽了我们所有的物资,我不想再被困在这了。去和他说明任务目标,给他装备,让他带我们逃出去。”

研究员嗯了一声,豆大的汗水从他的脸颊上滚下来。巴基按兵不动,试图分析他们措辞,物资?他搞不明白,但这帮人似乎处境不妙,听上去像是好消息。

研究员走近了,清了清嗓子,从背后摸出来一本小红本。看见那抹猩红的瞬间,巴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拎起研究员的脖子将他扔了出去。骨骼断裂的卡嚓声,两支枪同时对准他的脑袋,“抱歉,”巴基站了起来,肾上腺素在他体内飙升,“我早就不和九头蛇做生意了。”

女人的反应出乎意料,“什么是九头蛇?”

研究员在角落哀嚎,他本该死了的,但巴基习惯性用了左手,这只手的力道远不如本来的金属臂。“你们不是九头蛇?”巴基问,他的声音也让他别扭,音调全然陌生,那不是他所熟悉的自己的嗓音。

女人无视了他,她的冷静已经快装不下去了,“快让他听话,你说你可以的!”

“渴望、生锈——”研究员哆哆嗦嗦地开口,“十七、黎明、火炉——”

这些词对巴基已经没有用了,但愤怒还是像铺天盖地的海啸一样涌上心头。老天,这帮渣滓什么都不懂,他对此火冒三丈,该死的,他已经离开那一切了,没人能让他回去,没有人——

他站起来,抢走女人的枪,杀了她。

然后打爆了其他人的脑袋。

 

世界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九头蛇修建的防空洞,已经废弃很久了,而那个女人似乎到死都没弄明白这里曾经是干什么的。他们总共有十个人,全被巴基干掉了,对此他稍微有些后悔,因为据他观察这些人都不是什么专业士兵。但没办法,即便已经清除了洗脑,但那些词汇和九头蛇标记一样让他暴躁,他捡起死人丢下的手电,开始在错综复杂的走廊里寻找防空洞的出口。

没过多久,他的电筒熄灭了,他才发现里面燃烧的是劣质酒精,这与其说是电筒不如说是灯笼。

他发现这里没有电力,发电机旁放着空荡荡的汽油桶。他在一扇密封门后找到了另一个油桶,里头是满的,藏它的人显然费了不少心思,还用砖块堵住了大门。

也许是那个女人藏的,也许是其他人。唯一能肯定的是,汽油在这个世界是相当宝贵的东西,真令人意外。

刚离开防空洞,他就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周围荒芜一片,根本判断不出他在地球上哪个位置,在这里停留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他看到路边听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吉普,稍作犹豫之后,他把汽油全部灌进了吉普空荡荡的油箱之中。

发动机惊起几只宿鸟,有人冲他放冷枪,子弹像冰雹一样在车壳上砸出坑洞。他开枪回击,一番恶战后对方死了几个人,其他的暂时没了动静。他回到车内狠狠踩下油门,暗中祈祷没人试图追他。

几分钟后,枪声又如骤雨般响起。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转上一条柏油路,再次提速,朝着未知的目的地驶去。

 

走了差不多两百公里,他才渐渐认出这个地方。

这是纽约,大概是纽约吧,虽然和他记忆中的纽约差别巨大。高速公路已经没有原先的影子,路面坑坑洼洼,裂缝中不时冒出几簇杂草。路牌已经锈蚀了,街灯的玻璃破了一个大洞,残缺的部分如同断肢上的肉块,在风中摇摇欲坠。这像个荒凉版本的纽约,让巴基开始思索现在究竟是什么年代。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瓦坎达,他们和外星人战斗,很多的外星人……赢了吗?不知道,他死了。

史蒂夫……也不知道史蒂夫怎么样,想到这个名字让他的心脏剧烈地抽痛一下。踩住刹车,他在路边停下来,前方的道路依旧黑暗深邃,一丝光都没有,他有点不想再往前开了,心中有个念头告诉他:答案就在前方,但绝对不是美好的那一种。做好心理准备吧。他告诉自己。也许他们失败了,也许史蒂夫死了。自己不也死了么?只是意外获得了苟活的机会。

他倒是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他记得九头蛇拿他做过很多实验,多到他自己都数不过来。有一回,他被固定在手术台上,蜘蛛状的金属器械悬在头顶。他被剃掉头发,叫不出名字的导管一直刺到脊髓。他喊哑了嗓子,疼得几乎背过气去。在极端情况下,人体经常会做出一些难以预料的应激反应,比如后来他就开始产生幻觉了,先是感觉有人把电极插进了脑子里,又听到有人说意识数值化储存已经完成。似乎他们打算备份他的战斗技能用来传输给其他冬兵,而且万一他报废了,还能回收重启。

现在他想,也许那不是幻觉。九头蛇成功了,虽然他们覆灭了,但旧作品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重见天日的机会。他应该感谢九头蛇么?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他必须一直战斗,即便死去也要借尸还魂,直到赎清他犯下的罪。巴基闭上眼睛,粉碎掉这个念头。这一切都糟透了,但如果还能见到史蒂夫……

突然有人猛地敲打车窗,巴基眼睛忽地睁大,掏出枪,神经绷紧。一共有五个人,敲窗的那个应该是他们的头,表情不怀好意,一看就是那种把“我要打劫你”写在了脸上的小混混。“下车。”他命令巴基。巴基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刚拉开车门,就被人一把扯了下去。

劫匪一拥而上,就像没见过汽车似的,七手八脚地搜罗起了车里的物事。他们几乎把能拆的东西都拆下来了,技术娴熟得令人吃惊,其中有个人接了条管子开始掏空车子的油箱,看着汩汩流淌的汽油啧啧称奇。为首的那个一直看着他们行动,现在他转朝巴基,眼睛里甚至带了一丝看傻子的同情。

“你可以滚了。”他悲天悯人地望着巴基,像是吃饱喝足之后破天荒地想放猎物一条生路。巴基拍拍身上的尘土,突然一拳打在对方的鼻子上。对方惨叫,眨眼飞出去好几米。其他人全吓了一跳,对付他们巴基甚至用不着掏枪,有人迎面挥拳,巴基拧断了他的手腕,另一个被他摁着头狠狠砸进了汽车挡板,他还想反击,巴基只能又给了他的脑袋一下。

“嘿,”有个人影叫住他,“需要帮忙吗?”

巴基听过这个声音,他松开了手,敌人的身躯软塌塌地倒了下去,口中溢出血沫。

“看样子不需要了。”打断他的人耸了耸肩,转身便走。巴基绝对见过这人,不是在瓦坎达,不是九头蛇,对了,在德国,机场,他叫什么来着?巴顿,克林特巴顿……鹰眼。

“等等!”巴基脱口而出。

 

鹰眼一直在提防他,他能感觉出来。

他能怎么解释呢?我是巴基巴恩斯,冬日战士,前冷战杀手,两次死而复生的人。他觉得他说再多鹰眼也不会信的,这个男人身上弥漫着和巴基一样的气息,属于杀手的阴郁,沉寂,还有决绝,他们如此相似,巴基只要稍加换位思考就就知道,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

说来也怪,他隐约记得鹰眼之前不是这副模样,不过……看看着周围的世界吧,再多的变化都不足为奇。

“我被绑架了,刚刚才逃出来,”他只能和对方这么说,“我身无分文还搞不清楚现状,抢来的车也被打劫了。抱歉,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想对我施以援手的人。”

对方停住脚步,“你以为我会信么?”

接着又是几声咕哝,像是在后悔刚才不该出手。

“我没有恶意。”巴基说。

鹰眼回以不耐烦的目光,“算我多管闲事,但你看上去像反抗军的人。”

“……我不知道什么是反抗军,”巴基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汇,“我只是……呃,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

“史蒂夫还好吗?”

鹰眼眯起眼睛,突然他掏出了武器,巴基的心脏猛地一沉,但理智告诉他不要反抗不要反抗。利刃架在脖颈处,冷冰冰的。

“史蒂夫是好是坏关你什么事?”他厉声问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巴基的脑子飞速运转,天,他该怎么解释这个。鹰眼见他犹豫后表情变得愈发犀利起来,可没等他开口,一阵滋滋怪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是鹰眼的耳麦在叫,他接起来,脸色徒然变得凝重。“我知道了。”他对耳麦说,下一秒,他盯住巴基,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背过身去,举起手。”

巴基照做了。

“再跟着我你就死定了。”

脖颈处的凉意消失了,巴基回头时,鹰眼已经消失在街角。

 

跟踪与反跟踪几乎是每个杀手的日常,但巴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又会把这招用在史蒂夫的队友身上。鹰眼在街巷之间穿行,步履匆匆,也许他已经意识到巴基并未放弃,但并没有时间顾及。他看起来有要事要忙,也可能是正把巴基带向什么秘密处决地点。

他们穿过废弃的街心公园,不远处的海上飘来一股恶臭,是无人处理的垃圾,它们密密麻麻地堆积在海湾里,就像附着在岩壁上的藤壶。

根据巴基记忆中的纽约地图,他们正在接近海军造船厂。鹰眼进入废弃厂房,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巴基凭经验判断现在不能从正门跟入,他绕向墙体另一侧,双手搭上锈蚀的排水管。就在这一瞬,头顶传来爆炸声,连带着整幢建筑都颤了几颤。巴基猛地拽开窗户跳了进去,到处都黑漆漆的,一群衣着杂乱仿佛暴民的人从不远处的门外涌出来,成群结队奔向上层。巴基顿时觉得心跳加速,连忙找地方隐蔽。

楼里一阵慌乱,暴民们似乎在搜捕什么人。一分钟后一个来不及逃命白衣人被拖出来,巴基看到他高举的双手,暴民把他推搡来推搡去,摁在地上殴打。巴基搞不明白这些人分别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鹰眼站在哪边。他进来以后弓箭手就消失了,而这地方明显在爆发一场暴动,该死的,事态发展比他想象中还要莫名其妙。

巴基只能在人群背后小心翼翼地走动,人们都在大声吼叫,异常愤怒。如果他们是鹰眼口中的反抗军,似乎就说得通了。骚乱爆发到高潮时,白衣人似乎已经在殴打中失去了意识,巴基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不详的咯吱声,他的目光迅速捕捉到场上所有可疑物体,是三楼的载货起重机,它的铰链在移动,发动机嗡嗡嘶吼着,吊篮摇摇欲坠。

巴基想也不想就跳开了。

其他人就够呛,吊篮凭空落下,砸死了几个最靠前的。巨响,灰尘弥漫,惨叫连连,巴基猛地躲到安全地带,捂着口鼻免得吸入过多的灰尘。视野变得无比糟糕,暴民开始胡乱开枪,迷雾中他看到一个敏捷的身影一把拉走了倒地的白衣人,子弹呼啸而至,像翻涌的海啸一般。很快,一连串的爆炸声在周边响起,整幢大楼震颤起来,砖块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

有无数的事情在同时发生,巴基无暇顾及。他的视线像是被什么给黏住了一样牢牢锁定那两人的背影,准确的说,他只盯着那个天降的救兵,盯着他暗金色的头发,还有磨损的制服后背。

“史蒂夫!”他不顾一切地喊。

对方闻声回望,居高临下,一双蓝眼一闪即逝。在他们头顶,一根被爆炸波及的混凝土石柱正在下坠,巴基的肾上腺素在尖叫,还有个不要命的声音在他体内绝望地大喊史蒂夫史蒂夫史蒂夫。于是他像一头失控的蛮牛一样头也不回地冲上去,扑向史蒂夫,然后抓住了他。

石柱倒在身后,碎石飞溅,真疼。又是一轮爆炸,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飞溅的烟尘完全屏蔽了视线,他觉得自己像个破麻袋一样挂在史蒂夫腰上,该死,他鼻腔怎么这么难受,让他以为自己哭了。

史蒂夫推开他,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真要命,他一边踉跄后退一边想,史蒂夫竟然推开他。他一定把这句话写在脸上了,因为对方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更大,而且盈满困惑。是我啊,他想这么说,但没能说出口。一支利箭破开空气呼啸而来,直直钉入后背,电击让他惨叫,黑暗涌上来之前他看到鹰眼跃到史蒂夫跟前,指着他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赶走最后一批暴民,史蒂夫开始封锁大门,拖拽整块的混凝土把门堵住。一时间空旷的车间里只有沉重的摩擦声,尸体他顾不上焚烧,只能一具具扛起来扔到窗外去。

克林特像一只黑隼一样落在二楼的窗台处,“娜特找到了新的基地,我们必须尽快把这里的设备转移过去。”

史蒂夫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他们和这帮自称反抗军的暴民鏖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某种程度上史蒂夫也能理解他们,他们需要物资,不然就活不下去。而复仇者也需要物资,因为他们还在找挽回这一切的方法。

昏了头的反抗军攻占了三个难民营,疯子一样抢夺食物和能源,现在又把目标指向躲藏在这里的复仇者。史蒂夫已经提醒这些来帮忙的研究员尽可能不要启动大功率设备,但没办法,能源像水一样涌向他们的基地,就像活靶子,迟早被人盯上。

史蒂夫望着天边的曙光,云朵在地平线上堆积,这是暴风雨中的前兆。

“川源博士怎么样?”他问克林特。

“醒了,断了几根肋骨。万幸设备保住了。”

“人没事就好。”

“设备也很重要,很多东西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史蒂夫摇头,苦笑起来。他的目光逡巡着屋内,最后落在昏迷的黑发男子身上。

“他怎么办?”

“这人有点奇怪,好像认识你,”克林特抱起双臂,“要不先留着?”

史蒂夫陷入思索,几分钟后点了点头。“来搬家吧。”他说完,又盯住角落里的陌生男人。对方身上满是灰尘和擦伤,眼睛闭着,似乎又呢喃了一声“史蒂夫”。史蒂夫在他身前站定,阴影覆住对方的脸。不知为何,他觉得心跳变快了一些。

 

地面的震动唤醒了巴基,他从床上坐起来,观察四周。这是间狭窄的车库,门窗紧闭,稀薄的微光从门缝里透过来。他身下的震动来自不远处的应急脚蹬式发电机,发电的人正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折磨可怜的踏板,轮轴呼呼作响,指示灯闪烁不停,房间里的其他杂物都像地震一样前后摇晃。巴基认出这人正是史蒂夫,汗水顺着他的金发滑至耳后,那件紧紧绷出肌肉线条的T恤让屋里的气温都飙升了不少,不得不说,这画面实在是……过于火辣。

巴基情不自禁地吹了一声口哨。

接着他才醒悟过来,对方不认识他,那他这样的举动怕是要让人误会。果然,史蒂夫停下动作,带着恼火斜瞥他一眼,又继续忙手头的事。他发电是为了启动桌上的计算机,现在屏幕亮起来了,他凑上去,开始检查邮件。

巴基在后面探头探脑,“你在联系布鲁斯?我以为现在没有网络了。”

“一部分还能用,”史蒂夫心不在焉地解释道,又敲下几个字母后,他突然顿住,“你怎么——”

沉默,两人面面相觑。也许史蒂夫看出些什么了,也许巴基的表情让他感到熟悉,也许他认识巴基习惯性的小动作。巴基向他走过去,他的眉头蹙紧,眼眸里带着期冀,然后又突然消失了,像是他无法说服自己。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

“你想的那个。”

“不可能,”史蒂夫的呼吸颤抖了,“这不可能——”

巴基艰难地吞咽一下,“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史蒂夫,冷静点,听我说完。瓦坎达战场上我确实死了,但是九头蛇对我做过很多实验,大约是2007年的时候他们尝试备份我的意识,就相当于把我的灵魂扯出来,存放在一个容器里。这个项目就在这里进行,在新泽西附近的地下防空洞,他们本来是想用这些数据复制更多冬兵,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他停住,深呼吸,然后从头讲述了他死而复生的经历,他是如何到这里来的,他的猜测,还有不幸死在他手下的十个平民。他声音嘶哑,极力忍住眼泪。而史蒂夫瞪大双眼,半开的嘴唇一直忘了合上,他开始颤抖,就像因为电击而抽搐。巴基不得不停止讲述,他本以为一股脑全说出来会轻松一些,但显然不是。

史蒂夫看起来要崩溃了。

“总之,就是这样了。”巴基吸了吸鼻子,尽力挤出一个笑容。他想上去碰碰史蒂夫的肩,但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又落了回去。现在他在史蒂夫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呢?一个满嘴谎话的小人,还是一个爬出地狱的魂魄?无论如何,拥抱都不是一个正确的选项,思及至此,他默默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退回墙边,像在等候宣判。

史蒂夫仍然用吃人的目光瞪着他。

巴基摆出无助的表情,这互相对峙的场面像极了他们过去每一次争吵,巴基总在最后扮演和事佬的角色。“我得找个证据来说服你,比如……你小时候会往鞋子里垫报纸。”

吸气声。

然后史蒂夫终于开了口,“山姆也知道那个。”

说完他就闭紧了嘴巴,像是被这个名字刺痛了似的。巴基敏锐地觉察了异状,顿觉后背一凉。

“他还好吗?”

沉默。

巴基闭上了眼睛,“我明白了。”

又是一阵令人绝望的死寂。

史蒂夫站了起来,向前走,最后瘫坐在这里唯一的椅子上。“我得喝点什么。”他像个醉汉一样自言自语地咕哝。巴基见他抓过桌上的马克杯,抿了一口不知道是几个世纪以前的咖啡。然后他把玩着杯子,迟迟不与巴基对视。

因为电力耗尽,桌上的屏幕熄灭了。

黑暗中,史蒂夫的背影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你不会觉得我会相信吧。”他对着空气说。

巴基小心翼翼挪到他附近,突然,史蒂夫拔枪抵着他的眉心,巴基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史蒂夫的手腕拨回原位。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准确的说,是巴基一厢情愿地抱住了史蒂夫。对方依旧绷着身子,执拗得像根一辈子不会弯折的钢筋。巴基把脸埋在史蒂夫的颈窝,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在眼眶打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低下头,把眼泪咽到肚子里去。

“我还是不相信。”史蒂夫气若游丝地说。

“你这个固执的混蛋。”

“随你怎么想。”

但他们依旧失魂落魄地抱在一起,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的稻草。

 

TBC

评论(32)
热度(773)
  1.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盾冬盾无差\章节不全,请看置顶\或百度搜索“红星冬季轨道”

© Vikaka | Powered by LOFTER